专稿：反灭村运动：成因与后果

我在《反灭村运动：诉说从头》一文中主要是针对边加兰独立深水石油终站（Pengerang Independent Deep Water Patrolium Terminal）工程开展后，当地渔民所遇到的种种课题。虽然对边加兰而言，渔业受影响将间接导致当地人的谋生空间受阻，然而，这并非构成『灭村』的主要依据。

国油第二阶段计划

关心边加兰石化事件的公众都晓得位于边加兰的这个国油石化计划是一个超大型计划，可是其规模到底有多大呢？以下即是这个计划的一些解释。

在整个边加兰石化工业计划中，建造深水码头只是整个计划的开端，下阶段即是『国油炼油与石化综合计划』（Petronas Refinery and Petrochemical Integrated Development，RAPID）。

图1

根据柔佛经济策划组（Johor Economy Planning Unit, EPU）在2012年2月4日于四湾岛所展示的蓝图显示，这项占地18000英亩（7284公顷）的计划将涵盖由大湾指五湾之间的广大区域【图1】。这片土地再收购后会重新划成9片地段，其中编号8的地段上注明了三个英文字母『CPC』，当时有人传出这是台湾国光石化，因为国光石化是台湾政府控制的中国石油公司（China Petrolium Corporation）的英文缩写。

根据一般石化产业规划，原油由油轮卸载后将储存在临近的储油罐中，然后再经油管输入到附近的上游提炼厂进行裂解，过后再次经由输送管发配给下游石化加工厂【图2-1】。尽管在该展览会中并未提及国油的建设范围，可是根据蓝图上的注明，它将会在深水码头（图1绿色区块）北方（图1紫色区块）建造一个集装箱泊位区（Container Feeder Berth）。如果根据石化产业的一般规划，国油的裂解厂应坐落在编号3和4的位置。

图2-1

图2-2

根据4月中旬国油发表的另一份蓝图中【註1】，国油再次的把蓝图规划成三个区块，其中，国油石化计划将占地6千英亩，剩下两片4千英亩的地段将预留给其他石化企业【图2-2】。

图2

直至5月13日，在边加兰的另一场展览会中，国油炼油厂的位置和占地再次变更【图2黄色区块】，国油提炼厂的东侧【图2蓝色区块】则被正式宣布成为国光石化的建筑地点。

如果根据2月份直至5月份的蓝图比较，可以明显看出柔佛经济策划组在整体规划上毫无章法，尽管涉及面积大致上没变，可是在规划上的细节却一变再变，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严谨的发展规划，更何况还声称要把边加兰打造成『亚太区最大的石化中心』？

首期及二期征地

加兰双溪山迪（Sungai Santi）和七湾之间以南有22个甘榜（kampung）和一个市镇（pekan）【图3】。根据调查，大部分甘榜并无约定俗成的中文名，因此以下文字中提及的地名一律以国文书写。

图3：边加兰所有甘榜马来文地名与位置

图4：柔佛经济策划组所公布的迁村人数数据

在首期和二期征地计划[图2：黄色区块]中，被征收的土地面积为9500英亩（3845公顷），受影响的甘榜共有7个，涉及人口为3122人【图4】。

在首期征地计划，首当其冲的有3个甘榜，它们分别是：
Kampung Sungai kapal（大湾岛）
Kampung Teluk Ampang（二湾岛）
Kampung Langkah baik（大湾岛东面）

在第二期征地计划中，征地计划将由西部扩展到：
Kampung Jawa （头湾岛）
Kampung Bukit Mas
Kampung Sebung
东部区域将涉及最靠近大湾的Kampung Sungai Buntu。

此外，因征地而必须搬迁的公共设施共有72座，其中包括：

回教堂 6所
祈祷室 11所
国民型小学 4所
国民型中学 1所【註2】
宗教学校 5所
国民型华小 3所【註3】
教育部办事处 1所
诊所 3所
警署 2说
回教墓地 11处
庙所 9所
华人墓地 7处
民众会堂 9所

图4：柔佛经济策划组公布的工程进度表

根据柔佛经济策划组的原定计划，征地计划在2012年四月份开始，同年十月份完成，耗时六个月【图4】。对于一个大型发展计划而言，政府宣称以半年时间完成整个（初期和二期）征地时匪夷所思的。凡举涉及广大区域的建筑工程中的征地过程耗时以年计，其中的赔偿过程也牵涉复杂的土地估价和谈判等，何况在此计划中涉及的地主至少超过2千片土地，政府要如何在短短的六个月内完成整个收购作业呢？

后续征地计划

许多人却未察觉到整个发展计划最终总面积将是首期及二期计划的一倍以上（22500英亩）[图6紫色区块]，到时受影响的另外3个甘榜分别是：
Kampung Lepau
Kampung Bukit Buluh
Kampung Bukit Gelugor

图5：柔佛经济策划组展示的蓝图

换句话说，在首期和二期征地完成并开发后，政府将扩大整个工业区范围，直至东面的阿都甘尼马来甘榜为止，唯一不受影响的区域是位于四湾至五湾的沿海地带。即便如此，如果根据原本的蓝图，这个区域最终也将变成一个新的轻工业区【图5红圈】。

居住与农地迁置计划

在柔佛经济策划组的原本计划中，当局将会在七湾规划两片地段作为新的居民安置区（Kawasan Penempatan Semula Penduduk），这两个地点分别坐落在：
一、六湾岛的甘榜阿都甘尼北方，占地387英亩【图6：A地段】
二、七湾岛的Sungai Punggai以南的一片马来保留地，占地约800英亩【图6：B地段】。

图6：建议中的迁村地点

至今柔佛经济策划组只发布了位于六湾岛A地段的新安置点的蓝图。在这个占地387英亩的地段上，政府将新建：
1265间住宅（每间为6000方尺）
154间商业建筑
24个公众设施

图7

根据说明，受影响居民会获得当局提供一间住宅作为赔偿，惟居民需缴付建筑费（kos bangunan）。尽管如此，除了在5月13日在A地段展出的一间临时搭建的示范屋外【图7】，土地局至今未向受影响居民发出正式公函交代上述的住宅和农地的迁置地点的细节。

图8

此外，政府也规划了一个新农业地段作为受影响的地主的耕种地点。根据经济策划组在二月份的说明会中的解释，其建议的新农地地点位于巫金东海岸（Mukim Pantai Timur）【註4】八湾（Tanjung Penawar）以南的一片低洼土地【图8：蓝点】，根据土地局资料显示，该地段大约占地507英亩。根据当局的分配条件。每名地主无论原本土地面积大小或获得赔偿数额的多寡，一律将只获得2英亩的土地。

何谓灭村？

在上段我用很长的篇幅详解了有关这项计划的后期发展及当局安排的迁置计划，看来居民的新安置地点和农地都有了着落，为何村民却把这项计划说成是『灭村』？

首先，我们必须回到迁村的整个原则——村民的生计问题。迁村造成的适应力问题可随着时间获得解决，可是村民们在迁村后面对的就业问题无法解决，终究会造成人口外移，最终导致整个社区瓦解。

与马来西亚的任何乡镇一样，边加兰一直以来都面对着青年劳动力外流的现象，这种情况可归咎于地方发展的停滞不前、高教育的劳动力无法获得适合的就业机会，此外即是新马币值的值差，造成当地青年选择离乡背井谋求生计。

在回到吸引高教育和熟练人口回流边加兰的课题前，我们必须确保目前的人口能继续从事本身的职业。边加兰目前的就业人口有近九成从事农业和渔业，农业和渔业需使用大量土地和海洋，而安置这批为数庞大的农民和渔民人数，意味着当局必须同等面积的土地以共当地居民维持生计。

然而，国油石化计划中却完全疏忽目前已存在的农渔业劳动力人口，在征地后，原本的2万2千英亩的耕地被一片5百英亩的土地所取代，到时要如何容纳数目庞大的农业人口在这极小片的土地？此外，这片位于八湾的土地原本为油棕园，如果农民计划种植其他农作物，土质改良和休耕过程耗时耗力，同时有限的2英亩土地未必适合一些需要较大耕作面积的农业活动。

图9

当局除了未有提供足够适合农业活动的土地外，边加兰海域的污染及渔民在捕鱼海域的纠纷将会进一步加剧。在计划完成后，即将受污染的海域不止是边加兰以南的新柔海峡【图9：A区域】，靠近工业区的河流也将会把污染物带入东海岸【图9：B区域】。农基部也在四月份宣布即将在位于六湾的双溪慕苏（Sungai Musoh）建造一座新的渔业大厦【图10】，并计划将头湾至三湾的渔民迁置此处。海域的污染和更多的渔民涌入七湾海域捕鱼，势必造成更大的竞争，同时也将因为过度捕捞而加剧当地已经缺乏的渔获。

图10

位于A和B地段的新迁置地点与重工业区毗邻（距离约2公里，重工业区与住宅区之间隔着作为缓冲区的中小型工业区【见图2-2】），无论前述社区的策划有多完善，居民还是必须面对石化工业的高度污染问题。尤其是目前资讯上相对发达，环保意识有所提高，当地居民是否接受与石化工业为邻的住所？需注意的是，这些由当局所提供的住宅并非免费，居民需缴付建筑费（预估土地免费），居民到时是否愿意以当局付出的赔偿金额再度购买房屋，并居住在这个区域？这些至今还是个未知数。

在上述因素下，居民将因为新搬迁地点的就业环境缺乏而逐渐搬离当地，最终导致原社区将因为人口外移而瓦解。

池鱼之殃

我们在三月份进行民调时发现一些居住在四湾岛和五湾岛地区的居民都持有事不关己的说法。对他们而言，征地将不涉及四湾岛和五湾岛沿海区域，同时附近的工业发展将刺激经济活动，导致这个市区范围的土地价格水涨船高，可是事实是否如此？

石化工业与其他工业不同点在于它不是劳工密集工业（labour intensive industry）。联邦政府一再重申，在石化计划建筑工程开始时将会制造2万5千个就业机会，完工后进入工业生产期时的工作机会是6千人（熟练劳工）。纵使2万2千英亩的土地全部被外国炼油厂所租用，其造就的工作机会相对的会被其他工业领域少。

图11

此外，在二月份发布的蓝图中也注明了一条新的公路将由E22高速公路（士古来——迪沙鲁高速公路）穿越彭利哥森林保留区（Hutan Rizab belungkor）直达89号联邦公路（往丹戎彭利哥的公路）再穿过巴西高谷（Pasir Gugok），越过双溪山迪进入边加兰北部【图11】。

与此同时，一个新的大型商业区将规划在巴西高谷东面【图11：A区块】，如果新的道路完成后，来自新山的车流将不会使用哥打丁宜联邦公路，而使用新的道路进入这个新的商业区。

此外，新的巴西高谷商业中心完成后，其规模将会是目前四湾岛的几十倍以上。如果四湾岛无法由目前的服务业转型其他商业领域，其商业价值将会被全新和有规划的商业中心所取代，到时四湾岛极可能成为毫无商业价值，同时笼罩在石化污染中的一个小镇。

结论

以上是目前我们所能掌握的有限资料，对边加兰石化工业综合计划所作出的初步分析，同时也为媒体记者及关注这个课题的公众提供一个指南，以对这个超大型计划做更深一步的探讨分析。然而，由上述分析可见，在整个计划完成后，无论居民是否有涉及被征地，或讨海为生，始终与石化污染脱离不了关系。即使是那些期望发展而带来土地增值的周边地区居民也不能幸免遇难，因为大型的商业区，以及进驻该地的商业财团将会主导当地经济活动。在此前提下，政府目前的措施并未能保护居民在这个计划下所面对的冲击，而不能适应激烈环境变迁的居民始终会选择离开边加兰，当前述效应发生时，社区人口的外移将导致近百年来形成人口结构和文化被破坏而荡然无存，这既是所谓的『灭村』。

峇吉里国会议员
余德华
2012.05.24

[註1][http://dl.dropbox.com/u/73938800/Pengerang%20Compensation%20Info%20Center.rar]
[註2]丹戎拿督国民型中学（SMK Tanjung Dato'）
[註3]边加兰有4所华小，（由西起算）分别是培正华小、大新华小、育本华小、培民华小
[註4]哥打丁宜县分成7个行政区，分别是：巫金乌鲁柔佛河（Mukim Ulu Sungai Johor）、巫金乌鲁大素里里河（Mukim Ulu Sungai Sedili Besar）、巫金旧柔佛（Mukim Johor Lama）、巫金和平港（Mukim Kambau）、巫金哥打丁宜（Mukim Kota Tinggi）、巫金大素里里河（Mukim Sedili Besar）、巫金小素里里河（Mukim Sedili Kec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