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14 May 2012

专题:边加兰石化工业联署运动始末

柔南石化工业的缘起

阿都拉巴达维担任我国首相中期,在全国推展了一系列的大规模特区发展,被称为『经济走廊发展计划』(Economic Corridors Development),坐落在柔南的伊斯干达特区(Iskandar Development Region,IDR))即是在此特区计划所规划的其中一个项目。

伊斯干达特区占地221,634公顷,并分成五个『旗舰区』(Flagship Zone),其中包括:(A)新山综合都市(B)努沙再也医疗城(C)西部入口发展区(D)东部入口发展区(E)士乃——士古来货运中心。
伊斯干达特区五个旗舰区
在原本规划中,东部入口发展区(丹绒伯勒巴斯,Tanjung Pelepas)和西部入口发展区(丹戎浪沙,Tanjung Langsat)被规划成油品生产区兼海港,前者以石化工业为主,而后者则是生物燃料工业,而边加兰并未纳入整套发展计划中。

直至2010年9月份,纳吉拉萨接任为我国首相,并推出了一套称为『经济转型计划』(Economic Transformation Programme,ETP)的经济计划。在此计划中设有十二项『国家关键经济领域』(National Key Economic Areas),其中第六项是石油、天然气和能源。根据前述指南,纳吉在有关经济领域在柔佛的两项[註2]先行计划(Entry Point Projects)中,其中一项即是位于边加兰的石化工业计划。

边加兰的政治环境

有人说,柔佛州是国阵的堡垒,而边加兰则是堡垒中的堡垒。

由行政区而言,目前被称为『边加兰』(Pengerang)的国会选区,在2003年选区重新划分前,边加兰原属哥打丁宜(Kota Tinggi)国会选区下的一个州选区。2003年选区规划后,它成为一个新的国会选区,内有两个州选区,分别是本那瓦镇(Penawar)和丹绒苏腊区(Tanjung Surat)。
柔佛东南三县
在2004年及2008年全国大选,国阵在边加兰国会选区和其属下的本那瓦镇州选区连续两届不劳而获。回教党和公正党在丹绒苏腊州选区则分别只获得564票(2004年)及1279票(2008年),两届竞选中,反对党候选人的按柜金皆被没收。[註1]

简而言之,这是民联的『三不管』地带,除了归咎于反对党缺乏资源,及在地人员无法长期耕耘外,在新建成的迪沙鲁大道完成前,边加兰偏远的地理位置也令外围政治活动无法伸延到这个区域。

柔佛环保抗争运动

相对比较下,柔佛州人生活较于安逸,对于多公民运动,极难获得回响。

数年来,发生在柔佛州的环境事件其中包括:麻县北亚依淡永久性森林保留区(Hutan Simpanan Kekal Ayer Hitam Utara)发现有关50英亩土地被当局砍伐并进行挖矿作业的事件[註3];彼咯山(Bekok)6万公顷原始森林未在宪报公布下被滥伐[註4];普莱河(Sungai Pulai)红树林因丹戎宾(Tanjung Bin)石化工业开发计划下遭受污染的事件[註5]等等。

然而,公众的回响却不尽人意,再加上利益集团的种种威迫,许多环保人士被迫停止抗争,眼睁睁看着柔佛大片重要的自然保护区遭到无情凌辱。

行动党在大湾聆听渔民心声
初探虎穴

边加兰石化工业联署行动是我继普莱河课题[註6]后,第二度介入柔佛州环保课题。

在2012年首季国会前一周的小组讨论后,我决定巡访边加兰,以探讨能带入国会的当地课题。在柔佛社青团的安排下,我于3月7日于一些居民做首次的交流(左图),从中获知在这个发展计划下,居民面对非常复杂的问题。

许多人对我这次介入的课题给出的多是负面评语,甚至有人认为,以政治观点而言,介入边加兰课题是徒劳无功的。正如前述,边加兰地域偏远,一来毫无当地人组成的后援,二来外援调动困难,再加上本土友党(公正党)势力刚处于萌芽阶段,组织动员经验乏善可陈。

然而,石化工业计划如箭在弦,政界谣传国会解散在即,基于人民代议士的职责,事不宜迟,我决定进行详细调查,再制定可行方案。

由于三月份国会会期为四周(后延长额外一周),因此我必须在会期结束前的两周完成调查作业,以便有充足时间在国会进行提案。

启动联署方案

众所周知,作为国会在野党议员,除了特定提案外,要在国会中提出不属于议程范围内的任何课题几乎难如登天。在反复查阅《会议常规》后,我决定以罕见的第19条启动公民联署运动,正式把提案带入国会讨论。

四湾岛到处是巡逻的警察
此外,308反石化工业集会的出席人数令人鼓舞,更令我觉得联署运动可获得支持度保持乐观。

虽然如此,我意识到在一个国阵的『虎穴』从事联署运动绝非易事,而关键在于如何突破传统国阵堡垒区的意识形态和对外来政治活动的抗拒性。

何况由去年至今,当地组织已经发动了不下四次的联署备忘录运动,对于过度频密的联署是否会引起居民反感,这还是个未知数。

决定援引19条提案的那一天是2012年3月23日,而后续准备工作大约为一周,因此,如果在三月份第四周启动这场联署运动,我们必须确保所有签名必须在两周内回收,以便在会期结束前(2012年4月16日)提呈议长办事处。

根据2008年选民名册,边加兰人口大约为一万二千余人,如果扣除石化工业区范围外,同时加上未注册的选民人数,这场联署运动的目标群为一万人左右。如何在十四天内获得至少一万人中的三分一人数的签名?我相信唯有极精密的部署才能办到。

有鉴于此,我决定把唯一的国会研究员派遣至当地进行更进一步的勘察和当地人员组织工作,以为这场联署运动进行扫雷作业。

在四湾岛的一家咖啡店看到的传单
错误的宣传策略

一般而言,任何公民运动必定涉及文宣,可是,在国阵『虎穴』中,大肆宣传却反而招惹其害,而我们在未展开运动前就已在这个节骨眼上栽了跟斗。

2012年3月28日,我们在当地发出了第一批传单(右图),此举引起了当地巫统和警方的注意。根据警方情报,在这期间,哥打丁宜警察总部派出超过十名政治部人员在边加兰四处搜查『可疑人士』。同时,警车巡逻频密,一遇到联署运动的义工即刻拦查(上图)。

此外,巫统和马华也利用当地党员紧盯这场联署运动的进展,甚至四处游说,指这是一场反对党的『阴谋』云云。

为了躲避警方和内政部人员的搜查,我的国会研究员甚至须根据情势不断搬迁作业地点,在为期约两周的联署运动期间,他一共搬迁了至少四个地点以免让人起疑。

与此同时,他必须根据勘察结果进行精确的制图作业,以让外地义工能清楚掌握地形和目标住户数量(下图)。
准备沿户签名所使用的地图
义工们的实战『公民课』

这次的联署运动中,柔佛社青团总共动员了84人次的义工进入边加兰进行沿户签名,另外,也有来自边加兰公正党、大马青年团结阵线(Solidariti Anak Muda Malaysia,SAMM)、柔南黄色小组(Johor Yellow Flame,JYF)及少数当地人组成的自愿人士参与。

这些外地义工队分成三个周末进行沿户签名搜集,而周日的签名搜集则由当地义工负责。

由于所组成的义工清一色来自边加兰以外区域,再加上巫裔义工的缺乏,这导致我们被迫调遣这些鲜少接触巫裔的华裔义工进入纯巫裔甘榜进行沿户签名。在一些当地村民的陪同下,义工们浩浩荡荡的踏入马来甘榜,实实在在的上了一场实战『公民课』。

尽管甘榜居民对沿户要求签名的这些义工反应不佳,甚至遭到辱骂,然而在义工们努力不懈的解说下,还是获得了一些回响,至于不愿签名的居民态度也很温和,体现出马来甘榜的淳朴一面。
甘榜阿都甘尼的巫裔居民正在签署义工带来的请愿书
根据义工队的报道,有一户巫统领袖甚至得知义工的目的后,甚至邀请他们入屋,并礼貌的解说他的立场。

无论如何,对于一群来自城市地区的义工而言,这是一场可贵的文化冲击,尤其在一个巫统的『堡垒』中,两个不同文化的短暂交流将能在未来逐渐形成新的一套政治观。

巫统的反击

在联署运动初期,巫统惊觉义工们『入侵』马来甘榜区,据情报所知,义工队进入边加兰西部的马来甘榜后的半小时内,许多村民接到来自丹戎苏腊州议员拿督哈伦(Datuk Harun Abdullah)亲自来电,并被告知「如见到穿绿衣的人在屋外,千万别开门」,当时参与联署运动的义工都身穿画有『愤怒龙虾』的绿色T恤。

此外,巫统党员也在义工曾进入的区域插满巫统党旗『以示主权』。

在联署运动中期,各别事件如下:

2012年4月2日,丹戎拿督国中(SMK Tanjung Dato)的一名代副校长在周会上警告学生,如果把签名表格带入学校将会一律被开除。同一天,一名学生因参与义工团的行列而在校务处被4名老师及2名疑是便衣警探的男子警告他不可参与协助联署运动。

2012年4月4日,警方开始加紧巡逻,试图拦停在沿街进行募集签名的义工,同时也派出政治部人员询问义工为何在进行这项联署运动时未向警方申请准证。

2012年4月6日,由头湾至大湾的宗教司大摇钟声通知居民集合在回教堂后命令他们不准在请愿书上签名。

2012年4月7日,居民告知,巫统聘请了大批流氓以摩托车在大湾至三湾范围内巡逻,并下令如有见到穿青衣的义工就会将它们逐出该区。
中文语法不通顺的反联署运动布条出现在四湾岛
出现在进入大湾岛路口的马来文布条
在这期间,边加兰各地也出现了以中文和国文书写的布条,大意是说居民拒绝这项联署运动。坊间也有居民告知,马华党员唆使那些已签名的居民把名字删掉以免被政府『秋后算帐』。

由于担忧义工们的人身安全,我们唯有指示义工们别穿绿色衣服,并以无任何标志的衣服取代。同时,我们也把沿户签名的区域移师边加兰中部和东部的华巫混合区。

耕耘后的成果

我们原本宣布联署运动为期两周,预计在2012年4月8日结束,并连夜护送请愿书『上京』。可是在获知国会会期延长通知后,我们决定『暗地里』将这场联署运动额外延长一周。

义工队经过前两个周末艰苦的搜集签名后,开始获得部分亲国阵的地方领袖和居民的谅解,他们献议通过自身的管道搜集更多的签名,尤其是来自马来甘榜居民的签名。

由于这些人士的相助,联署的居民人数节节上升,直至2012年4月15日当晚,我们终于达到受边加兰石化工业影响区域的居民总数的三分一,参与联署的居民总数为3612人,占所估计人口的36%。

结语

许多人认为,公民运动是政治事务,政党或人民代议士应带领群众参与,对此,我亦不苟同。以莱纳斯事件为例,民间组织的觉悟和号召是关键,政党的从旁辅助仅是催化剂。如果人民,尤其是受影响地区的居民把持的态度是:“让政党去处理吧!我会精神上支持”,或只停留在网络骂战和咖啡店课题,基本上整个运动已经未战先折。

公民醒悟和政党推动,两者相辅相成,鸡与蛋,无有先后。如今株苗已经种下,边佳兰人民应该勤加灌溉,谋求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存和谋生权。


[註1]2004年及2008年全国大选数据:

2004

P.157 PENGERANG (30,957)(Kawasan baru)
M: 85.2% C: 13.2% I: 1.1% B/Sab: 0.05% B/Swk: 0.1% L: 0.3%
Datuk Azalina Othman Said (BN)(Menang tanpa bertanding)

N.38 PENAWAR (15,549)(Kawasan baru)
M: 98.3% C: 0.4% I: 0.8% B/Sab: 0.03% B/Swk: 0.04% L: 0.4%
Dr. Mohd. Azam Rauzan (BN)(Menang tanpa bertanding)

N.39 TANJONG SURAT (15,408)(Dahulu dikenali Pengerang)
M: 72% C: 26.1% I: 1.4% B/Sab: 0.1% B/Swk: 0.2% L: 0.2%
1. Harun Abdullah (BN) 10,360
2. Muhram Muhamed (Pas) 564
Majoriti: 9,796
Undi rosak: 193
Peratus undian: 73.83
Penyandang: Harun Abdullah (BN)

2008

P.157 PENGERANG (33,002)
M: 87.27% C: 11.74% I: 0.80%
Datuk Azalina Othman Said (BN) (Menang tanpa bertanding)

N.38 PENAWAR (16,498)
M: 99.19% C: 0.23% I: 0.56%
1. Mohd. Azam Rauzan (BN) (11,466)
2. Md. Paimon Jasmin (Pas) (1,364)
Jumlah undi: 13,002
Majoriti: 10,102
Undi rosak: 172
Penyandang: Dr. Mohd. Azam Rauzan (BN)(Menang tanpa bertanding)

N39 TANJONG SURAT (16,504)
M: 75.35% (12,435 pengundi) C: 23.24%(3835 pengundi) I: 1.03%(169)
1. Datuk Harun Abdullah (BN) (10,487)
2. Abdul Razak Esa (PKR) (1,279)
Majoriti: 9,208
Jumlah undi: 11,981
Peratus mengundi: 72.59%
Undi rosak: 215
Penyandang: Harun Abdullah (BN)(Majoriti: 9,796 undi)

[註2]The Pengerang terminal is one of the two entry-point projects (EPPs) under the “Enhancing Downstream Growth” thrust that falls within the oil, gas and energy National Key Economic Area (NKEA). [http://203.115.229.228/edgemyjoomla/contact-us/177605-dialog-pengerang-project-to-kick-off-early-next-year.html]

[註3]余德华对柔佛森林局的答复表示震惊和困惑。北亚依淡永久性森林保留区是麻县境内唯一的湿地,麻县以南的数条主要河道的上游也起源于该森林。如果该保留区被破坏,可能会导致湿地作为雨水缓冲的作用消失,进一步造成雨季时麻县南部的河道泛滥。
[http://erteckhwa.blogspot.com/2011/03/blog-post_06.html]

[註4]他指出,目前已经开伐的6000公顷,以及计划中有多家私人公司及政府机构参与的开发计划,所涉及面积达6万公顷,这些计划也並未在宪报上公佈。一旦这数万公顷森林保留区被开伐,后果是严重的。
[http://mykampung.sinchew.com.my/node/69115]

[註5]http://www.sosmalaysia.org/chronology_of_events.html

[註6]PG130:Projek Petrokimia dan Industri Maritim di Sungai Pulai
[http://www.parlimen.gov.my/files/hindex/pdf/DR-29062009.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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